狂躁˙Insane 其八、试场 (下)
狂躁˙Insane 其八、试场 (下)
一个月匆匆过去，迎来众所期盼的考核检定。
考核为笔试和实战两大部分，而笔试仅是个形式，只考些极基础的规范，重点还是在站了总分九成的实战。
哨兵的实作于围墙之外举行，军方会设计出四到五个试场，受试者在完成笔试后抽签选定编号，考核当日才会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场景是什么。实作同样须于限定时间内突破，同时有教官在场边观察受试者表现加以评分。
艾伦捏着手里的三号签纸，搭上三号集合处的运输车。
车内满满是哨兵紧张的情绪，毕竟对在场的新兵而言，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一次踏出白翼的围墙之外，这一步像在跟自己过去稚嫩的小兵时代道别，他们从今日脱离受别人保护的身份，取得独当一面的受任。
下车后，教官对所有人进行一次舒缓，然后抽离，考核结束前不再进行任何干预。
艾伦打量着他的受试场所，那是一大片的废弃欧式庄园，陈旧的篱笆轻轻一踢就裂成好几片碎块，砖砌成的堡垒崩垮了大半，曾一度爬覆其上的藤科植物在经历几场干旱后，只剩一屋顶残茎枯叶。
因应考核，所有受试者手上都需要带上一个定位环，看起来跟向导手环有几分相像，此刻那环正闪着红灯，开始倒数计时，变成绿灯的那一剎那，被分在各个入口的受试者冲入那片庄园。
艾伦迅速跑上青石砌成的阶梯，差不多位置时闭上眼睛，大脑清楚浮现教官投影给众人的楼层平面图，红点标示着炸弹位置，其中一个就在自己右手拐弯两尺处。
那些并非真的炸弹，而是特别设计的装置，没有用火药填装，所以并不会真的引爆。顺利解除时会在手环里纪录，若拆但过程出现错误，手环也会将错误计下，考核依然继续。
手环记录了每个士兵的位置，若在一处停顿太久或出了意外状况，在场教官都会前往查看。
艾伦回想教官的指示，他们的任務是在时限内解除一定数量的模拟炸弹，以及解开「先锋部队留下的情报」，完成情报的指示才算完成整个测验。
乍看下不难，拆但跟解密码都是非常基础的技能，有鉴别能力是测验场所里安置的众多陷阱。
有些是类似模拟炸弹的模拟地雷，踩到就可确定只剩三等待领。有些地区设有发出白噪音的鸣箱，精神力不够坚实的士兵很容易在这些区迷航，然后发生失误或浪费过多时间。
最险诈的莫过干扰器，它会投射出不同强弱的杂讯干扰或覆盖教官投影的地图，模拟炸弹设置的量很多，却不是每一处都能拆，仅教官在投影内标示的能动作，其他都是会扣分的失误。
就算挺过所有人为陷阱，废弃城区往往有变异种出没，最常见的是蛇和鼠这两类变异种。这些变异种不会有人事先帮忙拔去毒牙，虽然受试者身上都会配带解毒剂，但难免会有些意外，有几处炸弹的位置邻近变异种的窝，若是拆到一半被攻击，多半以拆除失败告终。
艾伦走到第一个模拟炸弹旁进行拆除，很幸运找到类型较为简单的炸弹，他掏出小刀片割开贴在上头的胶带，缓慢稳當的取出导管、剪断引线，最后将零件放入机器对应的沟槽回收，转寻找下一枚炸弹。
他选择往高处跑，设在低楼层的炸弹看似接近、能节省时间，但变异种的窝大多都在低楼层，相较之下，挑选设于高处的炸弹才是最有利的选择。
他很快听到步枪开火的声响，知道有人遭遇上变异种，建筑里到处是纷乱的脚步声，不时还有奇怪的杂音。
解到第三颗炸弹时，艾伦发现那断断续续的杂音只出现在诈弹附近。
解到第四颗炸弹时，艾伦肯定了杂音是一种摩斯密码，拿出小册子记录下一小段的乱码。
解第六颗炸弹时，遭遇一窝鼠型变异种攻击，他用骤雨将它们切成肉块，惊险在倒数两秒时解除那颗炸弹，吓得艾伦后颈冒了不少冷汗。
第十颗，他解出密码，不过还得解完规定的十五颗数量。
十二，他被预料之外的蝙蝠变异种缠住，浪费了不少时间脱离。
最终勉强在测验开始后的三十七分到达堡垒西南处，密码中暗示的地点，那只摆了一台接收器，他将解出的坐标输入，手环随后发出哔声，通知他完成考核，可回集合地点解除手环。
艾伦开心的往回程跑，没注意到一头蹲伏在建物阴影里的黑豹。
黑豹看着少年跑远，舔了一下嘴巴，往高处的某个方向瞥了一眼，抖了下耳朵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中。
***
一周后的等级公布，塔少有的轰动了。
新兵在初次考核就跃上准特等级别，是白翼塔史上第二遭。距离上个初次考核就取得准特等军阶的天才考生，已有十二年之久。
十二年前创下纪录的新人，现在领著黑豹和终雨，成了塔内最难搞的哨兵。
众人议论纷纷，好奇这一次又会诞生怎样的奇才，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韩吉。
「是艾伦那孩子吗？」韩吉欢乐地闯入搭档的办公室，发现利威尔也在场，很是意外。
「不是。」利威尔冷著一张脸。黑豹安静的趴在他脚边打顿，不理会降落在它脑袋上的角鸮，后者委屈地喀拉喀拉咬著鸟喙。「唉，你看过名单了？艾尔文，也让我看看！」韩吉挤到电脑前，点开文件，名单依等级排列，一入目就是准特等的级别，栏位里仅有一个名字。
「米卡莎˙阿克曼？新人？」她搜空脑袋里的印象，貌似从未听过这名字。
「是新人。」艾尔文回答，「这一梯的向导也有个表现亮眼的孩子，向导的精神能力极为出色，虽然这是评定落在上等，可我看得出来，那孩子有成为特等潜力。」
「谁啊谁？居然能让你这么评价？」韩吉讶异了。
「阿尔敏·亚鲁雷特。」
「不认识。」「没听过。」
艾尔文无奈的看著在场的两位等哨兵：「你们两个哨兵关心过向导的事？」
「好像没有？」韩吉歪头，结合后她在乎的向导就只剩眼前这一位，其他向导都与她无关，自然不会再去留意。
「从未。」
黑色的豹子了个呵欠，时机抓得极好。
「说了半天，艾伦呢？」韩吉继续滚动鼠标，上等的名单也就三十来位，一下就看完，那当中也没有艾伦˙耶格尔这名字，韩吉不死心又重看了一遍。
「一等。」利威尔打断韩吉的浪费时间的行为。
「什么？」
「艾伦˙耶格尔的结果是一等。」
利威尔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，被哨兵敏锐的听觉放大数倍。
「他在考核失误连连，整体表现无法用好来形容。」
黑豹从房间里消失，角鸮摔到地毯上，圆滚滚的眼睛里充满茫然。
「你去看了那孩子的考核？」韩吉的表情跟自己的精神向导一样困惑，「又特地出城？」
艾尔文跟韩吉交换了眼神。
「里维，你老实告诉我吧，你怎么忽然在意起那孩子了？是那孩子做了什么，还是你有什么是瞒著我们？」
利威尔连眼都没抬，低头把玩著自己的晶片卡，「你想多了，好奇而已，那孩子的天赋很稀有。」
有著得天独厚的能力，却只有平庸的资质。一等，虽然有预感，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回来艾尔文这里确认结果。
他所期待的答案呼之欲出，那孩子不是他以为能停下那场雪的人。
那年的冬日仍在心里延续著，寒雪凛冽，艳红的彼岸花在代表精神中枢的堡垒周围蔓延成一片红彤彤的心魔，合著霜雪，埋葬堡垒南边的军墓。
「…法兰跟伊莎贝尔不会想看到你这样。只靠你自身的能力和向导素，你觉得你还能走得多远？」艾尔文没忍住，把心底话说出来。
利威尔对上艾尔文的视线，银蓝的眼底布满阴霾，他释出的威吓眨眼占据了正个房间，「你提他们做什么？」
矮桌翻倒，茶水洒上地毯，陶制的茶壶摔出裂痕。
「里维！」韩吉看著突然吵起来的战友和搭档，反射性户在自己相倒身前，满脸不知所措。
利威尔恶狠狠地瞪了韩吉一眼，转身往门边走。
「我有说错吗？」艾尔文喊住一手按在门把上的友人，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，里维？」
「不会结束，没办法结束的。」利威尔背对著他说。
「你说…什么？」
「我不需要向导，过去不用，未来也不用。」利威尔打开房门，「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声明。」
那彷佛被刀削出冷硬棱角语气，砸得艾尔文没了声响。
哨兵甩门离去，换另一个还留著的哨兵跳脚，声音高了一个八度：「为什么要提到他们？我们不是约好要给他一点空间？你何必这样刺激他？」
艾尔文把自己埋进沙发，他难得放软姿态，韩吉的怒气被捻熄大半，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。
艾尔文闭上眼，好像又看到那个在雪地中的年轻人。
那时的他还太年轻，只惦记著白翼塔还没站稳根基，他迫切地需要一把利刃，他迫切地想要为自己的塔造一个神。
他默许了那样的发展，任痛苦与尸骨打下最坚实的地基，不带一点无情和怜悯的，造就了白翼塔无人可及、无人可挡的「战神」。
当战神的名讳传遍大陆，他以为自己会因此感到安心。当别人夸赞和羡慕他有个得力的部下，他以为他会因此感到开心。当白翼塔无形中成了当前最繁盛稳定的哨塔时，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放心。
没有。都没有。
「那是我做过最错的一个决定，」艾尔文一脸萧索，「我得纠正己犯下的错。」
韩吉皱眉，她的搭档又在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。
「我不知道你想纠正什么……就当作你真的想纠正里维的观念好了，你可是艾尔文啊，可以把翼事会那群狡诈老头辩得哑口无言的艾尔文，难道你就想不出更合适的用句遣词来跟里维谈谈？」
「你这是在赞美，还是挖苦？」艾尔文感到好笑地瞥了眼自己的哨兵，「今天是我失言，我道歉，就到此为止，好吗？把这事忘了，晚上的授章典礼去玩得开心些。」
TBC
